三

我想起不苟言笑、毕生好奇的外公。他生前吟诵过一首有关八角亭的歌谣，可惜我只记下这么几句：“凭栏看风景，两水波连波；八角亭边坐，小城故事多。”

话说清乾隆十一年（公元1746年）年，一代风水大师、嘉应州知州王者辅在凌风楼侧旁建了一座八角亭。有人说这是王某心生妒忌，破坏吾邑风水的恶作剧；而另有一种说法是王知州“画龟点睛”、造福一方的仁智之举。总之众说纷纭，莫衷一是。

上世纪七十年代初，我听梁养吾（浩然）教授说，梅州能有文化之乡的好名声，得益于南门八角亭这个乌龟眼。我问“此话何解？”他回答：“这与当时的嘉应州长官王者辅有关。渉及王者辅与老梅城的故事正反两面的都很多，我这就说一点正面的吧。”

  

  清乾隆九年（公元1744年），安徽天长县人氏王者辅走船上任嘉应州知州。王乃风水大师，忽一日，他打开官署后门，带上罗盘、轻车简从朝金山顶飘然而去。王知州在山顶手搭眼蓬向南眺望、沉吟良久。忽然他拍腿叫绝：“本州治所酉辛入首，坐坎向离；形如奔江之龟，在南门码头探头探脑也。”于是旋即下山，率随从奔南门而去。王知州登上凌风楼，眯着眼睛审视良久：见梅江蜿蜒南下、程水悠悠西来，两水环抱如献金牌。因梅程两水冲积，西岸遗一沙洲。有竹树葱茏，百花争艳，遥望山川叠翠，云蒸霞蔚。随从告知：“此百花洲也，赐名‘花洲远眺’，为‘嘉应八景’之一”。“正合吾意。”王知州颔首称善，遂现场拍板，在此岸建一亭，命名“观澜” 。当是时也，上级或兄弟单位官员莅临嘉应州多从水路而来，州官亦在亭中迎候。所以此亭台又叫“接官亭。”

 亭顶呈八角，亭台聚文星。王大师在嘉应州履职三载，治水患、兴文教，政绩突出。本州士子考场逐鹿，捷报频传。延至嘉庆、道光年间，当地学风鼎盛、文运亨通，闾巷之间吟诵不绝。读书人数竟达总人口的三分之一，每年应童子试者不下万余人。可谓千流汇海、万木成林，人文秀区数梅州。

 

 因缘际遇、巧合成篇。八角亭是下凡的文曲星，八角亭又是缱绻的望乡台。自清代中晚期至民初，梅州在创造文教奇迹的同时，掀起了客家人“下南洋”、衍播五洲四海的移民浪潮。如今，梅州客家人在海外的裔孙已经超过了本土人数。去国怀乡、心系故园成为世代迁徙的客家人历久不衰的情愫。

 黄沙嶂望吾乡好，八角亭看梅水亲。话说民国中期，一位羁旅异域多年的乡亲回家省亲时于梅城购得一幅古画《程乡胜迹图》，奉为至宝：“目想神游，盖不无今昔之感矣…则见游艇似鲫、归帆饱风者，梅江也；图之下方，树林阴阴宫阙隐现者，则龙王庙也。其屋宇四五栉比而居者，庙背村落也。图之右角，平坡细草者，则百花洲也…河畔石砌双起者，则两南门也；砌左八角之亭，则观澜阁也。遥忆孩提时，于月明清夜随祖父登阁揽胜，老人即景吟唱：‘程水流、梅水流，程梅携手拥芳洲；冬去春回花满树，暑往秋来笙歌悠。’想来音容如昨。如今星离云散、不禁泪湿前襟。…”

   南门八角亭，漂泊游子珍藏的“通灵宝玉”。 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待续四